这个世界，每一天都有无数生命降临，无数生命离去。无神论认为人死如灯灭，伴随而来的是对生命意义的消解。但基督信仰却指出，死亡并非生命的终点。因着永恒的盼望，死亡和由此而来的悲恸就被消释了。

这两个真实的故事，有悲恸，也有因信仰而来的安慰。

道别与悲伤

三周前是Constance的安葬礼。39周的她从母腹出来就没有气息，对应的英文是“stillbirth”。胎死腹中的她可能没有太大痛苦，然而她的父母却伤痛欲绝。

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“胎死腹中”，学习到最好的安慰或许是让父母和她道别，在医院道别，也在墓地道别。

Constance的父母刚刚搬到这个城市，所以只邀请了最亲近的两家人参加安葬礼。公墓负责人只给我们15-20分钟仪式时间。大家到齐后都在凉亭里，有的坐着，有的站着。

《奇异恩典》的小提琴声响起，我作为牧者宣召 “这是奉耶稣基督的名聚集，为着与Constance道别，也为着她的父母祈求上帝的安慰”。大家一起唱诗歌，诵读几处圣经。

从孩子的角度来看，撒母耳记下12章，大卫说到他那死去的婴孩 “有一天我要到他那里去，他却不能回到我这里来了”。路加福音18章，耶稣对门徒说：“让小孩子到我这里来，因为上帝的国就属于像这些小孩一样的人”。

从父母的角度来看，他们仍然在地上生活，此时格外需要上帝的安慰。哥林多后书1章，“每逢我们遇到苦难，他都安慰我们，好让我们也能够安慰别人。在别人遇到苦难时，我们能够用上帝给我们的安慰去安慰他们”。

启示录21章，约翰看见新耶路撒冷的异象，“上帝要亲自与他们同在，他要擦干他们眼中流出的每一滴泪水，从此不再有死亡、悲哀、哭泣和痛苦，这一切都要永远过去”。

我们最后以诵读主祷文并祷告结束。整个过程Constance的妈妈不停地流泪，小小的凉亭弥漫着惋惜和悲伤的气氛。

可能有人会表示不解，这孩子没有独立地生活过一刻，至于这么悲伤吗？1980-2015年间，中国因着一胎化政策有无数的婴孩被人工堕掉。前不久纽约州通过一项堕胎法案，只要还在母亲肚子里就可以杀掉。

我不知道读者感受如何，当我经历一些事情之后，深深地体会到在母亲肚子里的生命是神圣的生命。我虽然从未抱过没有气息的Constance，却看过她的照片，见证了她父母的悲痛。这是一个短暂的生命，但却是一个无价的、宝贵的生命。

安葬礼结束后，就真是要入土为安了。人出于尘土，又归于尘土。Constance入土位置的旁边有个位置预留给她的父母。

他们四岁的长女问：“为什么不给我也留块地方？”爸爸回答：“你以后要和你的丈夫埋葬在一处。” 小姐姐还给妹妹唱了一首短歌。强忍住眼泪的爸爸终于忍不住，一位曾经的军人泪流满面了。这次是真的告别了。还好有永生的盼望，还好有再见的可能。

之后，我们相约去附近一间基督教大学的餐厅吃饭。正值春假，学校餐厅虽然开放，却空无一人，几乎成了我们的包场。食物本身勉强糊口，然而孩子们边吃边玩颇为快乐。

六个大人也渐渐地忘却悲伤，开始畅谈各样的话题。饭后我们在校园里散步、谈话、合影留念。天气很好，校园很美，连Constance妈妈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。或许她是为了我们这些陪伴的人而故意露出的笑容。无论怎样，这对悲伤的父母终于有了欢笑的时刻。

安息与盼望

那天晚上，我和一位八零后的弟兄同去探望一位六零后患癌症的弟兄。许弟兄虽在极艰难的病痛中，仍然以笑脸相迎。跨越三个年代，我们的交谈非常愉快。我思想大卫所写的诗句，“主啊，求你怜悯我，因我软弱；主啊，求你医治我，因我的骨头疼痛。我心力交瘁，主啊，你要到几时才使我复元呢”。或许三千年前的祷告也是弟兄们此时的心声。

一周前，许弟兄离开了这世界。只有今生的话，可以说他被病魔战胜了。相信有诸神的话，可以说他输给了死神。若是不明白圣经的话语，可以说上帝是不灵的。哦，深受无神论影响的人们还是喜欢使用与神与魔相关的词汇，喜欢看到关于神的悖论。

事实是，在死亡面前，你我和许弟兄和Constance没什么区别，只是时间的先后。若说可怕，死亡本身确实很可怕。

不要以为基督徒不怀疑不软弱，当绝症来临，当死亡来临，我们也会束手无策，我们也会痛苦疑惑，甚至询问祷告为何没有蒙应允。

然而，这段时间我亲身见证了许弟兄的真平安，知道死期临近的他如何以恩慈待人，教会的弟兄姐妹如何真实地彼此相爱。

两个多月前第一次见到许林时，他已经患癌症两年多，身体比较虚弱，精神状况却很好，不曾想他会很快离世。我们谈起共同认识的朋友，谈起教会生活，谈起妻儿的状况。

将近一个月前他被送去急诊，病情严重到医生不让出院了。住了一周多，却等来医生停止治疗的决定，教会的吴牧师在陪伴的同时开启临终关怀的程序，不隐瞒不避讳，和他们夫妻直接谈论如何预备死亡，帮助他有尊严地面对死亡，鼓励他留下更多爱的遗产。

许弟兄仿佛预备好了从神手中接受一切，因为死亡并不是他最后的结局。去医院探望过他的弟兄姐妹都被他的平静自若所鼓励，都觉得他的身上好像有馨香之气。

许弟兄自然希望能多活一些年日，基督徒们应该希望多活一些年岁。正如哥林多后书5章给我们的美好的应许， “我们现今在这地上的身体中存活，呻吟叹息，不是想以死来摆脱这包裹我们的身体，而是想穿上我们的新身体，好让这必死的身体被生命吞掉”。因为永生，所以珍惜今生，知道今生可以被渐渐融化在永生里。

孔子说未知生，焉知死；圣经却启示未知死，焉知生。老子说出生入死（注：《老子》五十章用“出生入死”的意思不是今天常用的赴汤蹈火或舍生忘死，原意大概是说人出现在世上就是生，进入坟墓就是死。），基督却说出死入生！

出现在世上就是等死，进入基督里就有生命。这样的宣告在旧约就有了。以赛亚书25章“祂要永远吞灭死亡” 。神在历史中掌权，祂已经借着耶稣基督的死和复活战胜了死亡。

有一次我在医院里看见许弟兄用信心接受神的安排，尽管疼痛难忍知道死期已近，仍露出微笑。一瞬间，我有些感动，这是在基督里的平安。当他周五被转去Hospice (临终关怀病房)，我给他打个电话告诉他过完周末再去看望，他说你这个主日的讲道更加重要，不用挂念我。

我再去探望时，他已经昏迷不醒。我摸了摸他那双有些干枯的手，那一瞬间，我又有些触动，眼眶有些湿润，心里悄悄地说了再见。当我们认识到爱是永不止息时，那瞬间的感动或契合就不只是生命体验，而是永远地真实。

对于一个真实重生得救的人来说，死亡也就是他卸下劳苦病痛，安息主怀的时候。今生所受的苦难就到头了，若是借着苦难我们能靠近神认识神，将来在天上的无穷喜乐与安息中回头看这些苦难都是美好的。

在微信祷告群里，我写了最后一句话“再见，许弟兄”。再见是表明还要再见面。就如同帖撒罗尼迦前书4章所描绘的那般：

 “在那个发出命令的喊声中，在天使长的呼喊声中，在上帝的号角声中，主必亲自从天上降临。

那些死去的基督徒会先从坟墓中起来，然后我们这些还活在地上的人，就跟他们一起被提到云里，在空中和主相会。此后，我们就永远跟主在一起。”

 【注：文章所引用圣经经文出自新普及译本】

个人简介：

凯彬，出生并成长于江西。1999年从清华大学毕业后赴美深造获博士学位。2012年开始全职传道，2018年获西南浸信会神学院的道学硕士学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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